海安中学2017高考，海安中学2017高考光荣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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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旭东

江苏省文联党组成员、副主席、书记处书记。中国作协会员、中国视协会员、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。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。一级编剧。毕业于复旦大学文学专业，获得长江商学院EMBA硕士学位。创作多部影视剧本并获奖。参与策划的电视剧《人间正道是沧桑》、《我们的法兰西岁月》，电影《十月围城》、《让子弹飞》等影响广泛。著有影视评论文集《聚沙集》、电视文集《惊鸿集》和散文集《依仁集》、《吾乡食物》、《吾乡风物》、诗集《人生到处》等。曾被中国文联授予“全国百名优秀青年文艺家”称号。

我的三次高考

人生是在考试中度过的，而高考应该是最重要的，没有之一。

我参加过三次高考，一而再，再而三，方成正果。这在过去是羞于启齿的。但是40年过去了，这种挫折和挫折后的坚持，似乎都变成了人生的财富。

初二的第一学期，传来了恢复高考的消息，当时举国振奋。我的几个堂兄，有的大我10岁，有的大我四五岁，都被鼓动着报了名。第一次高考分初试和复试两轮进行。初试考场就在我读的公社中学里。那时的冬天比现在冷多了。堂兄们考试回来，一边跺脚取暖，一边直说卷子太难了，太难了，没指望。一位老哥居然把卷子带回家，让我做。我的语文一直不错，曾经获得过全公社同年级作文竞赛第一名，也获得过全县中学生作文竞赛一等奖，很快做好了语文卷。再做数学，也不难。那时我的数学刚学到因式分解，而那张卷子恰好只考到因式分解，所以也没有难度。堂兄们见状都说，要是让我去考就好了，一定“麦田里捉龟——稳取”。

这场场外的高考鼓起了我上大学的野心。父亲母亲私下里说，儿子命不错，遇上了好时候。只要能考上，再穷也要供我读大学，以弥补他们没有读够书的遗憾。

第二年春天，我就到城里姨妈家寄读，成了城西中学的插班生。城西中学曾名“五七中学”，当时刚刚改名，自然比乡下中学要好多了，语文数学以外，还有英语。但那时同学们的英语已经学了三个学期了，我无法跟上去，加上当时高考还没有考英语，所以没有动力。我把学英语的时间都用在念唐诗宋词了。

我上城西中学的目标是为了考上“海安县中学”。“海中”是上大学的跳板。但是这年夏天考“海中”时却失手了，我把作文写成了抒情散文，而考题是要求写议论文的。结果，离海中录取分数线差了几分。都说一钱逼死英雄汉，其实考试就是一分逼死英雄汉。这样，我的高中只能在城西中学读下去了。

伟人说，教育要改革，学制要缩短。我的小学中学加起来只有9年。小学5年，初中2年，高中2年。1980年我第一次参加高考，刚刚16岁。不巧的是，这一年高考要考英语，以30%计入总分。我的英语一直没有补上来，拖了后腿，发榜时离分数线差了9分，不仅上不了大学，也上不了中专，只好回乡务农了。

当时还是生产队，队长问我能干什么?我说，什么都是人干的，不会，就学。队长说，那就先到田里放泥吧。放泥没有技术含量，就是将一堆一堆河泥分成小块均匀地撒布到大田里。河泥是乡人用船从河里罱上来的，是上好的有机肥料。先积在河边的泥塘里，换茬时由壮劳力挑到大田中。放泥是最轻的活，用铁锹分成小块撒开来就行。即使这样，我干了一天，还是腰酸背痛，膀子也疼得发胀。

第二天上午勉强出工。邮递员送来一封信，是教育局的通知。通知说凡是距高考分数线不到30分的应届毕业生，可以到海中复读。这真是喜从天降，我扔下铁锹，又背起了书包。

这一年秋天我变成了海中高三（四）班的插班生。寄宿在学校，一个月伙食费9元。这个班是海中的文科班，高手如林。我的语文依然算是好的，但是其它科目压力很大。尤其英语成了拦路虎，何况英语分数的权重已经上升到50%。一门瘸腿，几门也补不上来。但不管怎样，还是硬着头皮啃，能挣一分是一分。

转眼又是高考。一切都还好，但考试的那几天突然拉肚子。父亲找医生，医生开了“非那更”，腹泻是好了，但大脑反应的速度明显慢了，自觉数学考试受了较大影响。焦虑中等来成绩揭晓，只比中专分数线高了7分。这个分数实在尴尬，但还是有不少乡亲表示祝贺。当时普遍的想法是，只要换了农村户口就是好的。填报志愿时犯了难，中专学校本来就少，本省的不敢报，只好硬着头皮报了四川石油财经学校。这个学校地址在南充，估计报的人会少些。

母亲只读过小学四年级，不知道南充在哪里，让我在墙上的中国地图上找给她看。她看看图上江苏家乡的位置，再看看四川省的那个点，不禁惊讶，怎么这么远！要多少天才能到啊?我说如果录取了，要坐汽车、轮船、火车才能到学校，还没算过要多少天。

母亲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，没有再说什么。

比高考更焦虑的是等录取通知书。从8月到9月，每天都盼着邮递员送来好消息，每天都是失望。9月底，考上南大的同学给我来信，问我的情况。我回信告诉他还没有收到通知书，可能危险了。他又来信说，天生我才必有用，要我不要放弃，让我很是感动。人在困厄中得到的友谊是会铭感一辈子的。

那时的国庆节加上星期天，只有两天假。两天不见邮递员，快要疯了。3号，等到邮递员，还是没有我的信。我几乎绝望了，哪有什么学校到十月还不开学的?父亲托人到县里打听，也没有明确的说法。

4号，邮递员终于送来一封信，我一看是四川石油财经学校的，颤抖着打开，是一张粉红色的致歉信。信中说，今年四川南充遭遇了特大洪灾，经上级批准，学校停止招生一年……

我只觉得当头一棒，欲哭无泪，不知是如何读完这封信的。

我在家中躺了一天，午饭没有吃，晚饭也没有吃。母亲到床头对我说，儿子啊，天无绝人之路，只要能降苦，不愁没饭吃。

我是不信命的，但这时似乎又不得不信命了。

父亲母亲商量，读书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，那就学门手艺。瓦匠太苦，还是学木匠好些。母亲回娘家找邻居王木匠，要让我拜师学艺。王木匠一口答应，说是看着我长大的，一定能捧上这碗饭。王木匠要母亲先准备一些工具，太斧、锯子、凿子、墨斗、尺子等，一样不能少。不过，如果一时凑不齐，也不急，可以先用他的。

母亲回家准备着，约好了要请一顿拜师酒。

好像还没来得及吃拜师酒，县教育局又来通知了，落榜生可以再到海中补习。

父亲母亲觉得又看到了希望，他们商定，日子再苦还是要让儿子再试一回。

父亲征求我的意见，说你才17岁，即使再读一年，也才18岁。18岁上大学，也不算迟。

我说，如果再考不上呢，太丢人了！

父亲说，我相信你能考上。母亲说，锅就要烧开了，再加一把草的事，不然，太可惜了。

十月底，我从海中的插班生变成了海中的补习生。海中的老师们对我都很好，没有一点歧视，相反，全是鼓励。当时家乡终于修了砂石公路，我由寄宿改成了走读，每天骑着自行车来回奔波。

这一年，严格地说这8个月，我的主要精力都花在英语和数学上。英语仍然是半生不熟，因为缺稿纸，常常用扫帚枝在队场的隙边地上写单词。数学主要差在平面几何上，一直找不到画辅助线的感觉。有一天我在新华书店买到一本《一题多解500例》，仿佛得了天启，一些综合性的难题也能做出来了，成绩大有提高。

进入六月，离考试还有一个月左右，母亲每天给我买二角钱的猪肝，加强营养。那时父亲的工资一个月只有27元，要养活一家人，实在是太紧巴了。这猪肝让我一个人独享，用现在的话说真是压力山大，以至于我至今一吃到猪肝还是别有滋味在心头。

奇怪，高考的前一天，竟然又拉起了肚子。父亲带我找到了公社医院的马先生。马先生问，有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?父亲说，哪敢呀，明天就要高考，再小心不过了。我说去年也曾经拉过肚子，吃了“非那更”就好了。马先生立即断定，是因为考试紧张导致的腹泻。我说，我没有感到紧张呀。马先生说，没有感到不等于不紧张。怎么能吃“非那更”呢?那是镇静剂，会影响考试的。马先生顿一顿，说，这样，你一顿吃一片谷维素试试。调节植物神经的。记住，要放松，要放松！祝你考个好成绩！

果然，吃了谷维素，我安然完成了人生第三次高考。

考试期间，我借宿在一个同学在县百货公司的宿舍里。那时，县广播站每天傍晚都要播一段扬州评话《武松打虎》，我们听得入迷。虽然第二天还要考试，我们仍不肯错过。第一天考语文，记得作文题目是“先天下之忧而忧，后天下之乐而乐”，这对我没有什么难度。第二天考数学。数学是关键。关键的关键是最后一道综合题，好像是14分。这道题的答案是一个繁分数，且无法化简。这让很多人心里没有底，因为往年高考的最后一题的答案都是极简单的数字。一些同学本来做对了，又改错了。幸运的是，我用两种方法演算得出的都是这个结果，经反复核对，确认无误，就提前交了卷。出来后许多同学围着老师对答案，报出一个个稀奇古怪的数字。我平时的数学很一般，更不敢说出我的答案。我看老师的脸色越来越不好，就将写在手心里的答案亮给老师，问，这个对不对?老师兴奋地大叫，啊，你怎么做出来的?

数学考好了，我就更放松了，家人问我感觉怎么样，我说重点大学应该没问题。母亲说，沉住气，不要吹破牛皮。

终于揭晓了，我的成绩是444分，全班第四，也就是全县第四。那时没有电脑系统，无法知道在全省的排名情况。这一分数比当年的分数线高出36分。

虽然如此，填报志愿时，我还是比较保守的，不敢报太靠前的学校。教导主任沈老师是我们的历史老师，他要我大胆一点，不报北大，也要报复旦。他鼓励我说，你的语文是100分，这个成绩录取老师是会看重的。

我这个人有一个优点，就是比较听老师的话。如此，我第一志愿报了复旦大学中文系，果然得偿所愿。

应当说明的是，当年语文的满分是110分，我考100分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。因为信息闭塞，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，故而能够胆大赢胆小。如果当时知道有一个总分相同的同乡语文考了102分，那么，我也许就会去读另外一所大学了。

2022年4月6日

END

来源，江苏省海安高级中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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