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榧什么味道（香榧什么味道好吃）

■薛家煜

喝酒时，小菜除外，加点坚果，如一年四季不断的花生、开心果之类的，是咱老酒徒的一种嗜好。

入秋后，有了应时小核桃，嘉兴人称它为“小胡桃”，还有逐年多起来的香榧，吃酒时剥剥、嚼嚼，酒摊头摆得更长。

这辈子，我吃香榧吃得顶过瘾的那一次，已是40年前的事了。那一年的大年初九，我在诸暨山村一个农家堂屋的八仙桌上，破天荒地签约了销售21吨PVC板材的合同。

作为厂里新成立的销售科首批人员，我的兴奋，我的成就感，不言而喻。然而，更高兴的是诸暨的那位社队企业的厂长。他们揽下了环保设备制作业务，正在为春节假期后，去金华，去杭州，如何开后门求购原材料六神无主时，却因我送货上门，一扫愁云。

供货合同手续完事后，当我着手整理出差的人造革提包时，厂长一溜烟从里屋捧了一升罗（木制量米用具）的香榧，兴冲冲地往桌上一倒。“哗”的一声，我瞟了一眼，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香榧，十分惊讶。“侬吃，侬吃，伢自家树上采格。”厂长双手将香榧推到我面前。“沙——沙——”橄榄状、灰褐色的香榧互相挤动，在桌子上发出诱人的声响。

人生地不熟的山乡农家院里，喝到主人泡的清茶，已令我意外。销售员刚刚在社会上出现、闯荡时，尽遭白眼、讥语。炒货待客，受宠若惊。

难得吃到香榧的我，却不好意思动手。做成了生意，我已心满意足，太阳落山前赶回诸暨县城，是头等大事。我拿起提包，向厂长告退。“路上吃，路上吃。”他一把夺过提包，拉开包口，对准桌边，“哗、哗、哗”，两三下，把八仙桌上的香榧掳进包里。“勿客气格，新年里，就像吃把香瓜子。”

那年月，嘉兴人家的过年炒货，南瓜子、葵花子，也并不多。只有自制的炒番薯片，是待客的常见物。

凭票购物时期，记得有一年居民小组分配到一斤小胡桃。组长安户再分配，上门送到我家四颗小胡桃。母亲给了弟弟，他把玩了好几天才吃掉。

在物资匮乏、贩销又属“投机倒把”的年代，香榧比小胡桃更稀罕。

提包里21吨产品销售合同，还有微微作响、仿佛散发丝丝青香的香榧，陪我在山乡道上快步奔走。在诸暨城里找到邮电局，向厂里打了通报喜长途电话后，寻着一家春节留有值班人的小饭店。服务员帮热了一碗腐竹烧茭菜，我要了半斤黄酒，独自为庆祝销售开张，美滋滋地咪起酒来。

两口酒下肚，路上疲乏顿消。突然想起包里的香榧，摸出一大把，放到桌上。取一颗，张开嘴，门牙上下一合，“咯”的一下，香榧外壳裂成两半。左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各持壳子，前后几下转动，香榧子焦黑内衣随即脱落，这是品种好、炒制火候又却到好处的标志。带条纹、土..的香榧子，抛进嘴里一咬，一嚼，一股香味，满口生津。诸暨，香榧之乡的名果，名不虚传。

但凡吃坚果者，有个自然而然的习惯，只要一上口，就停不下手。几颗香榧子一吃，冷淡了那碗菜。酒..，香榧子嚼嚼，那淡淡的香味里，渗进了电话里科长的激动，山村厂长签约的喜悦，还有我这第一笔生意的得意，越吃越来劲，越吃越有味……

再一次放手剥剥香榧，过老酒，是今秋的磐安之旅后。乌石村的巨变，香榧树的创收，脱贫致富中的磐安山区，令人刮目相看。山村的新街头，一家连一家的炒货店，是山民，也是店员。路过一爿母女俩正一袋袋包装香榧的路口店，旅游时从不购物的我，被竹箩里的香榧“绊着”了腿。问明了是否新货与单价，便微信一扫，买了两袋。那位山媪，随手从竹箩里抓了一把香榧塞给我，说，谢谢我买了她家的货。我把这手里的香榧，两颗一人，分赠后续过来的同伴，示范着剥外壳去内衣的动作。同伴们如法炮制，一剥，一尝，纷纷你一袋、我两包地购买起来。母女俩笑逐颜开，忙活了好一阵子。

冬日里，罐装的小胡桃也进了家门。不过，这些天下酒时，受宠的香榧成了伴侣。牙口虽不比当年了，但香榧子中透出的诸暨味、磐安味，浓香悠长。嚼着苏东坡游览磐安时为香榧留下的赞美佳句：“彼美玉山果，餐为金盘实。”酒香果香，回味无穷。